2013年12月9日

到印尼峇里島採訪WTO


原本決定十二月的第一天就結束五個月的東南亞之行,常言計劃趕不上變化,最後決定跑到印尼的峇里島,這一個以陽光與海灘而聞名的旅遊島嶼,採訪WTO。出發前一直處於焦慮狀態,直到最後一天,終於可以「呼~」。

終究是難忘的一星期,除了是能夠再次在異地採訪外,還有關係的建立,與印尼朋友菲律賓朋友台灣朋友還有香港的朋友,那些細碎的片段都教我不忘。

幾乎每個晚上都和拿破崙在酒店的大堂奮鬥,大家都笑說就好像回到大學時期和同學一起做PAPER的那種感覺;感謝另外認識的印尼朋友,讓我得以知道另一壇的反對活動;和我同房的Dolo,細心、友善,那一程的士裡頭她跟我道來菲傭在香港的狀況,使她揪心的故事,還有她的生活點滴;一起在大堂裡聽的鬼故;和菲律賓前國會議員因詳談而生的訪問;最難以忘懷的,大抵是聽到來自台灣的農陣獻唱一首《美麗島》給在場的反世貿人士,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那種對土地的熱愛,是遺傳在血液裡頭的;

這一次,太多值得記取的回憶。這一星期的採訪,一系列的報導,或有很多不足,但也總算完成了。感謝香港獨立媒體網,這始終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與經歷。

系列報導︰

〈WTO這艘爛船還能走多遠?〉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1203e1

〈各地農民高呼「End WTO」〉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2

〈反世貿重頭戲:人民法庭,代受害者伸冤〉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3

〈草根婦女最易成世貿犧牲品〉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4

〈反世貿團體突襲成功 於場外抗議〉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5

〈香港青年峇里反世貿〉
http://www.inmediahk.net/WTO2013-6

〈世貿達歷史性協議?長期問題仍未解決、多哈回合困局仍存〉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9490

世貿達歷史性協議?長期問題仍未解決、多哈回合困局仍存

在第九屆世貿會議結束的前一天,南非前總統曼德拉逝世,新任世貿總幹事阿澤維多在閉幕的致詞中,引用曼德拉的說話︰「這常常被視作不可能,直到它完成為止(It always seems impossible, until it's done.)」來比喻峇里套案的通過,作為這次會議的閉幕。

峇里套案(Bali Package)是因應這次的會議而生,亦是多哈回合的「斬件」,包括三大議程,分別為1)質易便利化,2)農業問題3) 向 LDCs 國家實施免關稅及免配額的政策。

這項「不可能的任務」,最終在爭議及角力中得以通過。峇里套案最大爭議的是農業一環,特別是由G33所提出的為了糧食安全的公共糧食儲備方案,這個方案容許國家因為糧食安全的理由而向貧農收購農作物,再以低價售給基層,這被視為一種另類的國家補貼。這個提案主要是由印度提出,三天的會議中印度方面的態度一直強硬,多方處於膠著與緊張的狀態,亦從中看到發展中國家之間的矛盾。

最後,會員國同意應該先設立一個短期的機制,然後才於四年後的會議中再談判長遠解決問題的協議。

由於多哈回合停滯近十多年,對於重新恢復整個多哈回合的希望很渺茫,峇里套案才應運而生,藉著通過爭議較少的議案及內容,來換取「階段性勝利」,最後峇里套案在角力中獲得通過,是由於印度方面態度的軟化,也因此被視為是自WTO創立以來第一次能夠達到全面協議。

這次會議的所謂「成功」,終究是因為避開了爭議大的議題,先把恢復整個多哈回合的「宏大」目標擱置下來,換上較為細微的議程,因此比較容易能夠達至全面共識。甚至在爭議最大的G33提案當中,亦談判得出以「短期換長期」的協議,作出某程度的妥協,來換取整個套案的通過。阿澤維多亦指,這個「進步」的結果使得WTO可以朝著另外一些停滯已久的工作範圍前進。到底峇里套案是否能夠推動多哈回合的恢復,則言之過早。

此外,在G33的糧食安全提案亦能看到發展中國家之間的緊張關係,有報導指出,這項提案除了美國是主要的反對聲音外,一些發展中的農業國家如泰國、巴基斯坦、烏拉圭等亦心存不滿。印度是金磚五國之一,經濟正在快速增長,從是次的爭端中可以再次印證金磚五國這個新興經濟體系與其他發展中國家之間的矛盾。

談判桌以外,在峇里的這個旅遊島嶼,亦因為WTO舉行會議而出現反WTO的示威抗議。反對行動主要來自印尼兩個民間聯盟,一個是以Gerak Lawan及SMAA(Social Movements for an Alternative Asia)為首的民間聯盟,參與團體以農民為主;另一個則為印尼人民聯盟(Indonesian People’s Alliance)。兩個聯盟在會議期間組織了不同的抗議及示威行動,除了遊行,還有另類的人民法庭、突擊會場外圍、工作坊、論壇,還有韓農為了紀念李京海而作出的儀式。

在會議舉行的第一天和最後一天,兩個聯盟都分別在峇里島的最大城市丹帕沙舉辦遊行,遊行期間,參與者聽到來自會場的消息時,談判因為印度的強硬態度而處於膠著狀態,都一度拍手歡呼︰「他們沒有結果就是我們最好的結果」。最後,峇里套案獲得通過,連著發展中國家能夠因應糧食安全問題而對國內農業作出補貼,這個措舉在四年內並不會受到制裁,來自窮國的農民們似乎可以暫時鬆一口氣。

(原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12月7日

香港青年峇里反世貿

2005年反世貿一役,不少八十後九後未能參與。八年後的今天,印尼峇里舉行世貿會議,香港有學生和社運人專程飛來,與各地組織齊齊反世貿。

現時在澳洲留學的唐頌欣(Sonia),05年年紀只有十二歲。她受反國教運動啟蒙,愈來愈投身社會運動。長於中產家庭,環境不會教她何謂經濟上的不平等。直到反國教一役,她開始了解社會民主主義,知道更多社會上不平等的事源自經濟結構的不平衡。「我在澳洲讀法律的課程時候,會說到WTO有多好,但這並不是事實的全部。」



女生反國教後「向左轉」

自稱向左轉的Sonia,認為自己的國際學生身份,亦是一個切入點︰「我是在國際學校讀書,因為了解到世界的複雜,眼光因此更加寬闊。每個地方都有著不一樣的處境,就好像今次的反世貿行動,看似不是很波瀾壯闊,但會明白那是由於印尼的狀況:這個國家普遍貧窮,很難像我們般能輕易從另一個地方到來峇里。」

「雖然這次的反世貿比較少衝擊式的直接行動,但令我最深刻的是有一天在People’s Global Camp的某個工作坊完結後,與一眾印尼的工人及工運人士聊天。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親身接觸工人和基層,他們很有耐性及樂於聆聽其他地方的經驗與例子。透過這種人與人的交流及分享,使我經歷了自我反省的過程。一直以來我的掙扎是︰別人發聲是否同時剝奪他們自行發聲的權利?在此之前可能很主觀的覺得他們反WTO的訴求是非常宏觀,但聊天時發現工人的訴求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複雜,他們最初往往是基於生存與溫飽才站出來抗爭。」

香港青年反WTO

與外傭一起反世貿


社民連的馬雲祺(馬仔) 與Sonia同屬90後,沒有反世貿的回憶。因為他在香港也跟進外傭議題,於是跟她們一起來︰「上次去菲律賓時,觀察當地的社會運動與組織是如何進行及發生,當時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剛巧今次的世貿會議在印尼舉行,希望能夠多觀察外國的社會運動。」

「05年的時候我還很小,但從新聞中得知香港反世貿的情況。這次在印尼的反世貿與香港那次的氣氛相差很遠,峇里畢竟是個旅遊城市,很難與菲律賓的經驗去相比。」然而,他最難忘是跟隨國際婦女聯盟偷偷潛入會場對面示威,「看到一群女人不畏懼風險的勇氣,很感動。」

各地商貿會議都是戰場



左翼21的黃永志(Napo),05年正值會考,錯過了反世貿。「我覺得香港的社會運動在各方面的視野都比較小,希望能看看來自不同背景的經驗。」

「香港作為WTO的成員,貿易協議的簽訂其實對於各階層都會有所影響,不管是基層還是中小企。開放市場意味著會把惡性競爭帶來香港,跨國企業與本土企業競爭,對於中小企是一場衝擊。最近香港所簽署的採購協定,亦會進一步威脅社會企業及中小企業的生存。」

「雖然這次看不到很激動人心的抗爭,但不會覺得很灰」他認為WTO不像以往那麼具影響力,今次亦沒有達成重大協議。「戰場是很流動的,WTO只是其一」,他提醒大家明年9月亞太經合組織將於香港舉行,又是另一個戰場。

編輯:方鈺鈞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12月6日

草根婦女最易成世貿犧牲品 - 專訪Liza Maza


「婦女議題和WTO的關係很緊密,在新殖民主義及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政策底下,婦女所受到的傷害是顯然易見的,特別是來自草根階層的她們。」現任國際婦女聯盟(International Women Alliance,IWA) 主席兼前菲律賓國會議員Liza Maza擲地有聲道。

Liza過去十多年間參與過三次反世貿示威,西雅圖是她的起點。「在2005年香港那次的世貿時,我是代表GABRIELA(菲律賓的左翼婦女團體) 到來參與,那時候我們舉辦了一個婦女法庭。今次再來到峇里,仍然希望以行動來向WTO作出抗議。」

「我首先是行動者」

她在大學時代已投身於社會運動,那年是1977。1998年菲律賓實行政黨名單法,讓邊緣社群有了參政的機會,於是Liza在2001年踏上國會的舞台,共當了九年(三屆)國會議員。她的宗旨是︰「我首先是行動者,其次才是議員。」

國會工作的九年間,她處理過很多議案,特別關注婦女議題。任職其間,她推動通過把拐賣列為罪行。在此之前,菲律賓根本沒有「拐賣」的定義。遭拐賣的受害者以女性為主,迫良為娼的事情沒有遠離這個時代︰「把女性拐賣,然後逼迫她們從事並不自願的工作,主要是賣淫。這正正是把女性商品化,彷彿她們只是一件商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女性被當作商品

拐賣與輸出外勞有著異曲同工之微妙關係。七十年代起,菲律賓輸出大量外勞,當中不少人本來的身份是農民。「菲律賓加入WTO後,愈來愈多農產品進口到我們的國家,於是農民不能透過農業來維持生計。農村婦女情況尤其艱難,她們的處境完全被漠視。另外,國家的農地逐漸掌握在私人公司手中,農民喪失他們的土地後,便選擇離鄉,走進城市。但城市失業率也很高,於是只得到國外尋找工作,成為外勞的一份子。」國家經濟一蹶不振,人民被迫遠走他鄉,為了存活。這些流動的人力資源,一方面為工作的國家付出了勞動力,一方面為自己的國家付上賺取回來的金錢。

政府有計劃大量輸出外勞

對於勞工輸出政策,Liza認為政府故意輸出大量外勞︰「透過輸出勞工,一來政府可以減輕國內失業率;二來可以從中取利,收取外勞稅及行政費;三來某程度上令反對及不滿的聲音不能聚集在一起。」

「在最低度發展國家及一些發展中國家裡面,婦女只有很少的話語權,特別是來自低下階層的人。我們這次到來印尼抗議WTO,是希望婦女的聲音可以被聽見,我們不希望WTO繼續存在。」

於是在WTO舉行的第三天,Liza所屬的IWA 突擊位於努沙杜亞(Nusa Dua) 的會議中心,在會場對面空地作出抗議,參加者約三十人。他們在烈日當空下高喊著「Down Down WTO」,歷時近半小時。警方沒有阻撓或制止,示威者亦和平散去。

編輯:方鈺鈞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反世貿團體突襲成功 於場外抗議


連日來,印尼當局嚴陣以待,禁止無准許證者不能進入世貿會議場地十五公里範圍,直接打擊示威和表達自由。不過,踏入會議第三日,「化整為零」的突襲行動成功讓「Down Down WTO!」的口號在會議中心外面響起。

會議舉行的第三天,下午約一時,國際婦女聯盟突襲會議中心。為數約三十人的示威者為了避開印尼警方的視線,兵分幾路從城市丹帕沙 (Denpasar) 到達三十公里外會議場區努沙杜亞(Nusa Dua)。示威者在會場對面的空地示威,高喊口號,抗議世界貿易協定及新自由主義,損害婦女權益,例如強迫勞動、經濟自主、就業問題等等。菲律賓前國會議員Liza Maza 亦有到場參與(另見專訪)。

抗議行動歷時約半小時,警方沒有阻撓,示威最終亦和平散去。努沙杜亞是峇里島上較為豪華的旅遊區,亦是第九次世貿部長級開會的場所,之前曾有非政府組織在場內抗議,這三天亦有零散的示威行動,但大部分集中在城市丹帕沙。

編輯:方鈺鈞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12月5日

反世貿重頭戲:人民法庭,代受害者伸冤


「因為孟山都,我們印度的農民一個又一個相繼地死去。這間公司壟斷了種子的市場,使到我們的政府取消對綿花的補貼,只能引進它們的基因改造種子,棉農大多因此欠下巨債。它們賣給我們的有毒農藥,最後成了農民自殺的工具。」

「從GATT(關稅暨貿易總協定,亦是WTO的前身)到WTO,多邊貿易體系的權力不斷擴張,如今跨國企業甚至超越了國家政府的地位。政府制定法律政策的權力,甚至被所簽訂的貿易協議所凌駕。」

以上種種控訴「人民法庭」上的證人及受害者說出。峇里WTO會議期間,不同團體以各種方式進行抗議。印尼聯盟Gerak Lawan及SMAA(Social Movements for an Alternative Asia)舉辦人民法庭,模彷法庭的審訊與舉証程序:印尼方面派出法律團隊代表原告人,邀請來自五個國家的學者、公民團體領袖、行動者擔任法官一職;以及一眾對WTO提出控訴的受害者、證人、專家所組成。它針對現行的司法體制偏幫跨國企業,造成種種不公現象,為WTO、自由貿易協定投資及跨國企業造成的違反人權及不公義的事件作出審判。

2013峇里WTO- 人民法庭

人民法庭被視為一連串抗議行動的重頭戲,今次它共審理十四宗印尼和其他國家的個案,當中包括農民與原住民的死亡(自殺)、水及公共服務遭到私有化、過度剝削及商品化婦女;為了討好跨國企業,不公平對代甚至削弱國家主權的事宜等等。而現實中,這些個案仍的法律訴訟仍未完結。

抗議WTO的人士仍然相信「以法達義」,期望透過公開的「人民法庭」,讓各方進行控訴及審訊,藉此突顯WTO「大國欺壓小國」的不公情況。法律團隊Tim Advokasi Gerak Lawan 的成員Priadi Talman 指出,印尼第一次舉行人民法庭。整個審訊過程結束後,會把文件公開,發送至國際團體及各國政府,形成一定壓力。

人民法庭曾要求被告一方的跨國公司出席是次審訊,對方並沒有理會。Priadi Talman 續說︰「按照現有的法律體制下,如果被告傳召三次都不出現的話,其實就可以把它送進監獄的了。」

「這是一個另類法庭,我們認為,司法體系應該能夠彰顯公義。可是現實中看到的,往往是有權力有錢的人在法律的遊戲中佔有優勢,我們希望打破這不公的體制。人民法庭是一個起點,這是我們提出的替代方案,我們需要另類機制保障人權。」

編輯:方鈺鈞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12月4日

各地農民高呼「End WTO」


WTO第九次部長級會議昨日在以旅遊聞名的峇里舉行。可惜印尼當局早有防範,會場內外設戒備深嚴,沒有准許証的民間團體惟有選擇在30公里外城市丹帕沙示威。

早上約九時,以農民為主體的組織農民之路(Via Campesina) 走上街頭,參與團體來自印尼、南韓、台灣、印度等等。約450名參與者打著「End WTO」的口號,一如以往對WTO進行抗議。

「我們要追求的是經濟公義,我相信公義是應該存在於法律的,但是現在的法律並不公義」,遊行人士Mida屬於印尼氣候正義公民社會論壇(Indonesian Civil Society Forum for Climate Justice),她認為WTO會議內只有國與國之間的角力,人民的利益往往被忽視。「我們憲法所保障印尼人民的權利,總會因為外貿公司的投資而被侵犯。天然資源遭剝奪,現在印尼的棕油業大量被外資所操控,自主權都不在我們手上。」

來自台灣的「農村陣線及捍衛農鄉聯盟」的農民也有到來,抗議國外糧食入口導致國內糧食狀況的扭曲。由於WTO的協議,台灣被迫開放市場,從自給自足的糧食體系變成需要進口外國的食物,政府取消對農業的補貼,打擊農民的生計。

印尼人民聯盟(Indonesian Peoples’ Alliance, IPA) 亦在下午發起另一場遊行,參與人數約400。他們高舉「Junk WTO」的橫額,沿途高喊「Down Down WTO」等口號,終點是其聯盟舉辦People Global Camp 的地點伍拉賴體育館。

印尼多數示威行動都發生在首都雅加達。今次則移往距離WTO會場努沙杜瓦(Nusa Dua) 大約三十公里的丹帕沙(Denpasar)。除了它是區內最大的城市,更重要是會場設有限制,沒有准許證者只能進入努沙杜瓦十五公里外地區。此舉直接打擊示威者的示威和表達自由,無法在會埸外進行直接抗議。

未來數天,各地民間團體將會進行連串行動抗議WTO會議,如工作坊、論壇、示威集會、人民法庭等活動。會議會在本周五結束。

編輯:方鈺鈞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11月29日

再會,當今大馬


一句後會有期,然後便離開這棟曾不斷來回往返的大廈,我實習了兩個月的地方,Kinitv。短短兩個月,體驗了記者生涯是怎樣的一回事,學會了拍片和剪片,對馬來西亞的社會政治狀況也了解多了,亦因工作緣故接觸到很多的事物,那是背包旅行體驗不到的東西。記得在實習之前跟老總凱斌聯絡,他說要有被吼的心理準備,幸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我在錄片時所說的感謝,是真心的,給我的上司和同事們。後會有期。

2013年11月14日

走進馬來西亞的麻瘋病療養院


在馬來西亞,提起雙溪毛糯(Sungai Buloh)這個地方,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這裡曾經有一個全世界第二大的麻瘋病療養院,隨著所謂的醫學先進和昌明,麻瘋病這個充滿著文化隱喻的疾病不再像以前那樣人見人怕,使患者備受歧視。療養院是在1920年代的英殖時期所設立,在建立的時候伴隨著較為人性化的設計,令到這裡變成了從前麻瘋病人自成一角的小社區。從高峰時期的二千人,到了半個世紀以後的現在,只剩下198位的康復者,繼續在這裡居住。

人性化是因為空間的設置,在這裡沒有一般醫療場所的冷冰冰,而是如很多走過進去的人所說的,是一個自成一角的小社區。這個社區烏語花香,儼如一條小村莊,有必須存在的醫院,已經停辦的學校,不同的會館,咖啡店等等,大家能夠於此自娛自樂。聽雙溪毛糯參議會主席陳興說,學校有著二百多名的學生,接受的是英語教育,主席提到這裡的學生很聰明,因為畢業以後取得的都是劍橋的文憑。大約在1975年的時候,由於學生不足,也是麻瘋病有藥可治而再沒有新病人進來,學校便關閉了,現轉為其他的用享。

從最初的與世隔絕,到了六十年代開始有外界的人走進來,慢慢的這個群體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直到2007年因為瑪拉工藝大學要在這裡興建醫學院而把東院拆除,引起很大的爭議,也更廣泛的讓人知道馬來西亞有著一個這樣的地方。同期在臺灣也有發生相似的樂生事件,兩地互相交流和支援,因此雙溪毛糯療養院的名字也在國外流傳開去。

「六十年代的時候,有一個醫生說不可能這樣把門關上,一定得開放給外面人進來交流和來往,所以我們才有慢慢和外面人接近。」主席說,愈來愈多外面的人走進來這裡,而把主席介紹給我做訪問的陳彥妮是其中一個積極參與這個社區的「外面人」。前新聞工作者陳彥妮在2006年的時候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接觸雙溪毛糯和認識裡面的居民,建立了關係,彼此成為了好朋友。

後來彥妮和同事黃義忠合寫了一本名為《回家》的書,是關於裡面院民的口述歷史,副標題為「麻瘋病康復者與後代集體被隔離的情感世界」,當時 因為隔離政策,居住在裡面的院民結婚以後所生下來的孩子,被強行帶走,離開自己的親生父母。面對這樣的骨肉分離,卻往往很少有人關注這一個面向和關注院民在這一方面的情感,於是彥妮她們寫下了這一本書,也出席各種不同的講座和分享,希望有更多病患康復者的下一代可以回來,尋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和瞭解他們所生活的這一個地方。

幫助病患康復者和他們子女重建回家庭關係這一條路,並不容易走,既有技術性也有情感的問題。 「我們早期走得比較辛苦,因為有後代回來我們就帶他們去跑幾個政府部門,因為是個人的申請,所以就拖了很長的時間,可能找一個報生紙也要跑三趟。 」可是透過不斷與院方接觸尋求更大的協助以後,得到副院長的支持下,這方面的問題變得順利起來。 「通過政府和政府部門的合作,跨部門的合作之後,就慢慢的看到了成效。現在還在找孩子的康復者,我們就會通過院方的幫忙。」至於情感方面,有一些的下一代由於各種原因,並不願意回去與雙親相認。雖然成功的例子說不上很多,可每一次看到父母子女重聚的場面,都是讓彥妮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回家》出版以後,彥妮本來打算把所得的收入都放在建立雙溪毛糯社區文物館上,之後政府宣佈會接手,跟參議會開過會議以後,她決定成立一個網路文物館,經過兩年的籌備,在義工團隊的幫忙協助下,同樣名為《回家》的網頁終於在十月五號正式運作,網頁上記載著雙溪毛糯這個社區的由來和歷史、院民的口述歷史短片、老照片、影像化的古董文物和文獻、還有過去所作出的努力。由於之前收集了很多東西回來,彥妮希望每個月都能夠把這些放上網頁,以豐富《回家》網路文物館。此外,這些收集回來的文物和文獻,也是準備當政府設立好實體的文物館時,就能夠展示出來。 「我們這裡的院長非常支持以及希望雙溪毛糯能夠加快步伐把我們的文物館做起來,他希望讓NGO、學術機構、專人、文化部、院方、居民都能夠參與進來,他有承諾希望之後能夠設立一個籌委會。」

文物館除了作為一個展示以外,同時也是一種保存的方法。當地院民兼資料室負責人熊榮生(Philip)是這個網路文物館的諮詢顧問,在這兩年的籌備過程中,彥妮得到他很大的幫忙。 Philip擔心,如果沒有人掌管屬於這個社區的資料,在不久的將來這些資料就有可能會全部消失。雙溪毛糯療養院現在只剩下198名的老人,這個有著時代意義的地方要被人記住,文物館是一道很重要的橋樑。

「這是一個很神聖的地方,它的歷史是很值得去保存下來。希望大家看了之後對這個社區的過去可以有個完整的理解。」

這一次的採訪,是我在馬來西亞的獨立媒體《當今大馬》實習的時候,老總派我去做的工作,難忘的經驗,雙溪毛糯的居民非常熱情友善,我受寵若驚,那種超越記者與被訪者的關係。會記住在這裡的大炮茶室,白頭福、主席、Eddy、阿梁、Uncle Lee,還有提供了很多幫忙的彥妮。

還有拍攝、採訪、剪接一腳踏的兩條片,都是心血︰

〈被遗忘的时光,麻风病康复者的庶民故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AfHPaVJX6A

〈网络文物馆 记载麻风病康复者崎岖'回家'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XjSsJnC9d4

2013年10月24日

多一分認識多一分支持,客家村民辦導覽求保村




位於森美蘭州的文丁客家村,自從九月三十號因為發展商強行拆房子而爆發的警民衝突,­下子被人所熟悉。抗爭以外,最近有藝術工作者連同村民一起舉辦了一個名為文丁之友的懷舊歷史文化之旅,邀請外來人走進這條村子,一同認識這裡的曆­史和文化面貌,希望擴大社會對這個小村子的支持,並一同加入保村行動。

2013年9月10日

一頁泰北︰美斯樂


離開煩囂的曼谷,十多個小時的巴士把我帶到了泰北。此行主要的目的地是位於清萊省的美斯樂,一條在山上的小村,住著泰北孤軍及其後裔。尤記得最初是被羅大佑的《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曲所觸動,於是翻開那一頁屬於泰北孤軍的歷史,讀過柏楊化名為鄧克保的《異域》,朱延平在後來執導的同名電影和《無國籍公民》,一直念茲在茲,趁著來泰國的機會,便決心要跑來這裡看一看,嘗試填補自身那對於歷史的無知。

來到美斯樂的第二天,星期日。中午時分走到附近的蔣家寨村,同行有一位日本女子,在居住的旅店裡認識,我們被一位阿卡族的老奶奶熱情地招呼一起吃午飯,這條鄉村除了華人外,同時住著一些少數民族,有時候他們會通婚。後來走到了當地的一所中文學校,興華中學,是當年孤軍部隊所創立。學校的璧報板上展示著中泰關係的描述,中國那一邊的國旗是中華民國。在我向日本女子翻譯的時候,剛好遇見這所學校的校長,還有其他泰北中文學校的人員,校長邀請我們到會客室,竟然有卡啦OK的設備,就這樣跟一班中年男人唱起K上來。晚上跟他們一起吃晚餐,和校長談了很久,他是孤軍的後裔,屬於第二代,生於緬甸,幾歲的時候隨著父輩遷移至此,與很多的孤軍後裔一樣,他長大後跑到台灣生活了二十年,也於該地成家立室。最後卻因為董事長的相邀,回來美斯樂擔任這裡的校長,一當就八年。他還告訴我,在柏楊於八十年代採訪這裡的時候,他曾擔任助手一職。

整個美斯樂,彷彿都離不開泰北孤軍的這段歷史。在這條鄉村,設立了一所泰北義民文史館,這座文史館只有三個展館,一個是介紹孤軍及展示在那些年間曾經歷過的戰役,一個是宣揚中華救助總會在整個泰北所帶來的捐助,最後是在正中間的紀念堂,設置陣亡軍人的靈位,牆上寫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我這個對於國家概念並無甚感情的人,還是被震撼了一下。被國家所遺棄的一群,靠著自己而生存於異國,對於中國的感情仍然是剪不斷,如今他們的下一代都被成了泰國的公民,可是中文學校的存在使我隱隱明瞭那種對於中華文化的堅執,所謂不忘本的精神大抵可以由此展現。文史館於我實在很一般,沒有讓我對於這段過去有更多及深刻的了解,但心底裡其實明白那是由於資源的有限,我在「榮民之家」所遇上的一位老軍人,便跟我說這座文史館的重要,在於讓他們的下一代知悉這一段逐漸被人淡忘的歷史,還有曾流過的血淚。

榮民之家,是退伍傷兵所居住的一個小社區,大約有十多戶人家。有一天我獨個走上去,在走回頭路的時候竟然因為被狗吠而得以與其中一戶的屋主聊天,主要是他在講,我在聽。六十歲的莫大哥,也是孤軍的第二代,七十年代那幾場泰國政府任孤軍去攻打苗共及泰共的戰役,當年十幾歲的他也參與在其中,還因為踩中地雷而失去了腿,他向我展示他的義肢,還有手臂上中彈的痕跡。聽他說當年部隊吸毒盛行,那是為了出戰時的壯膽,後來慢慢成了惡習。莫大哥因為信了基督而戒毒,還改變了他很多的人生觀。榮民之家是當年中華救助總會的其中一個項目,主要的服務對象就是當年因戰而殘廢的士兵。

為了更好地了這一個地方,在美斯樂的這一個星期,開始讀起柏楊於八十年代親訪泰北而寫成的《金三角.邊區.荒城》一書,自我感覺良好地實行在地閱讀,這本著作與《異域》相距二十年,從金三角的坤沙羅星漢滿星疊戰事,到美斯樂的泰北孤軍及其後裔的生存狀況,後者大部分都印證了我幾天以來從老兵口中所聽到的故事,雖然筆觸透露著那種我覺得肉麻的民族情緒,但把採訪所得化成的報導文學還是非常值得一讀。

由於讀了柏楊的這本著作,在美斯樂的最後一天決定到相距只有三十多公里的滿星疊看看,那曾是毒梟坤沙的所在地,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曾被泰國政府發動攻襲的地方。在美斯樂沒有直接的車到滿星疊,於是只好坐巴士到半山的檢查站且分岔路,才再作打算,幸運地一到達檢查站後便有熱心的阿姨能讓我坐在她們載著貨物的車尾。在滿星疊的大同中學下車,這所坤沙創立的學校。後來遇上一個在這裡讀書的高中生,午飯過後,在他帶領下到了坤沙的博物館,也就是坤沙從前所在的地方,聽說官方一直不容許博物館的存在,直到去年坤沙的老部隊才私下設立。最後上了一個佛寺,也是坤沙所建,看到有個僧人在向小僧人上課,教授英語,不速之客提供了他們練習對話的機會,那是一群非常害羞又可愛的小僧人。

三十年過去,物換星移,這個曾被泰國政府發動攻擊的地方,如今已變回一個恬靜的小村,而美斯樂那片住著孤軍後裔的土地,亦慢慢變成了一個旅遊的景點。在這裡所聽到和遇上的人和事,不是短短一篇所謂遊記能敘述得來,追隨歷史所需要花上的氣力,也暫非我這小薯力所能及,唯有謹記這一切,謹記這些都是在人生的學習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伸延閱讀︰
〈在風中哭泣的亞細亞孤兒〉

2013年8月6日

柬埔寨觀選記︰柬埔寨大選觀看我城


(原文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

到柬埔寨觀選,實是意料之外,本來休學一年打算先到東南亞走走,卻誤打誤撞之下得悉柬埔寨在七月舉行大選,乘着出走之便決定要到該國,是我人生頭一回在異國觀選。

在此之前,我對柬埔寨並沒有很深刻的認識,僅聽過紅色高棉和吳哥窟這兩個性質如此相異又同生於這個國度的名字。為了這次觀選之旅不淪為走馬看花,便在出發前後惡補了很多關於柬國的歷史與時政,曾經盛極一時的吳哥王朝、法殖統治、脫殖獨立、紅色高棉那三年零八個月的殘酷統治、越南入侵後的傀儡政權、第一次舉行全國大選,如此厚重又複雜的歷史,銘刻在這片土地之上。

這次是柬埔寨的第五屆大選,從最初聯合國的主持與監察,到後來成立了國家選舉委員會,不經不覺原來已是二十年。柬埔寨首相洪森的名字並不陌生,屢遭外界批評為獨裁者,在位已接近三十年,初掌權力時是傀儡政權下的總理,在第一次選舉中落敗卻仍然能擔任為第二首相(第一首相為拉那烈王子,據前國王宣稱,兩個首相的權力是一樣的),1997 年發動政變後的第二屆選舉至今,便一直擔任首相之位,他所領導的人民黨也穩坐執政的地位。

資訊流通得知國家問題 

我沒有任何人脈於此地,卻幸運地在東南亞另一國度的朋友幫助下,認識到當地的年輕人,得以順利進行數個訪談,聽聽他們的聲音。當中竟然認識到一個家人在政府工作的年輕人,既是現在政權下的受益者,亦無阻其求變的決心。「怎麼能夠讓一個政黨及一個人當權這麼多年?而且洪森政權存在貪污腐敗,特權階級又壟斷大量財富和資源。當你從流通的資訊處得知這個國家現存的問題,你便會想去改變,想未來的社會變得更好。我數天前才和家人有場大辯論,甚至氣得我爸說不要在房子裏談政治。」

壟斷資源,倒是很容易在選舉的宣傳期觀察得出。走在大街小巷,到處充斥着人民黨的宣傳品,包括貼紙海報和banner,彷彿整個城市是都為了這個政黨而生的樣子。反觀最大反對派救國黨的宣傳品則顯得零落而簡陋。我分別到過執政黨和反對黨的集會,單是執政黨在金邊便有兩處大型的舞台,分別設置於獨立紀念碑且洪森官邸旁, 還有在皇宮後面那被稱為「Liberation Park」的地方,搭上燈光四射的舞台和著名歌星坐陣。另一邊廂,反對黨的陣地則在被稱為「自由公園∕民主廣場」的地方,簡陋的大台和台下的群眾,竟然有點熟悉的感覺,我想起香港的集會。自由公園在建成之始,曾被反對派批評這是市政府為了更容易操控示威集會而建的場地,擔心自由會受到限制。諷刺的是,自由公園卻成了反對派集會的象徵地點。一旦到過兩邊的集會,便明顯感受到那種不一樣的氣氛,在反對黨的集會,能從那些人們歡悅的臉孔和熱情窺看到一點什麼,對於改變的期待。

資源的壟斷,還涉及對媒體的操縱。幾乎所有電視台都是由人民黨所把持,在電視裏頭,你很難會看到反對派的消息,都是人民黨的宣傳。社交媒體的出現扭轉了這種資訊壟斷的局面, 由於facebook 的崛起,很多年輕一代樂於在網絡上發表政見,亦會與他人交鋒及討論。我所遇見的年輕人,都不約而同地告訴我facebook 是反對黨得以打開年輕人票源的重要工具,他們從網絡上吸收不同的信息,再作出一己判斷。聽着聽着,不免令我陷入一陣迷思,社交網絡在全球的崛起彷彿真能為年輕人打開一扇接觸社會及時事、宣泄不滿的窗戶。在香港,我們對社交媒體的運用並不陌生,然而我對着他們不敢宣之於口的是,網絡與真實社會,那個期許的落差到底會有多大?

選舉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到了大選當天,金邊市異常寧靜,很多人都從這個城市離開,回家投票。空洞洞的市面,很多店舖都關上了門,連平常熱鬧的中央市場都顯得冷清起來。朋友載着我游走於不同的票站,下午三點投票結束,我在票站裏頭看到很多觀看點票的市民,有些甚至拿起一張紙一支筆,就一同自行點起票上來。當他們聽到7 號的救國黨得票時,都會拍手歡呼。到不同的票站打聽結果,都是反對黨勝出,在金邊反對黨幾乎是「贏到開巷」,身旁的柬國朋友不住表露出他那興奮的心情,還有其他柬國人民臉上露出的歡顏和肉緊,雖然選舉不公和舞弊的爭議仍然不斷,甚至因而引起衝突,但卻看到這次選舉對他們來說,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適逢大選當天,得知香港會舉行一個守衛東北趕走貪污的遊行,關於土地的爭議,柬埔寨這邊也有。2007 年,本為公眾地方的萬谷湖被人民黨成員所持有的公司收購發展,居住在萬谷湖附近的居民被逼遷,影響大約1000 個家庭,居民多次為了土地及居住的權益示威抗議,有示威者甚至因此被關押至今,爭議在選舉之時仍未平息。雖然該國近年的經濟持續增長,但增長帶來的,是貧窮懸殊極度不均,發展項目最終的得益者明顯不會是普通人民,土地從來就不應是為了權貴資本而生的。

執筆之時,初步結果已出,國會123 個議席全由人民黨及救國黨所獲得,人民黨雖然勝出且能單獨執政,不需與反對黨籌組聯合政府,但卻是二十年來第一次失去22個議席,從90 席變成68 席,反對黨的議席卻是首次增加了差不多一倍,從29 席上升至55 席。壟斷權力幾十年的執政黨面對首次重挫,這樣的逆轉,彷彿為這個國度帶來了一個新的氣象,亦同時告訴我這個異鄉人,改變不是沒有可能的。選舉過後,柬埔寨的社會問題仍然嚴重,這是執政黨及反對黨都要正視和處理的問題。

在異國觀看選舉,使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從他方觀看我城,雖然充滿差異,但我們所面對的問題何其相似。祝願柬國的人的生活能夠得以改善,社會能變得更美好,從赤柬時期走過來所承受的苦難已夠多。這一課,我會銘記於心,銘記在這裏遇上過那些良善的人們,他們值得活得更好。

其他關於柬埔寨選舉的報導文章︰ 
〈從赤柬時代走來的選舉〉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7401

〈柬埔寨選舉:要穩定還是要改變?從人民黨及救國黨說起 〉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7449

〈柬埔寨選舉︰躁動求變的年輕一代 〉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7469

〈柬埔寨選舉︰暫且落定的結果,人民黨繼續執政〉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7481

2013年7月29日

柬埔寨選舉︰暫且落定的結果,人民黨繼續執政


柬埔寨第五屆全國大選已於昨日(28日)下午三時完結,直到晚上新聞部長Khieu Kanharith於其臉書上發表非官方式的選舉結果,宣布執政的人民黨(CPP)獲得68席,反對派救國黨(CNRP)則獲得55席。國會123個議席全由這兩個政黨包攬,弱勢的皇室政黨奉辛比克黨及其餘小黨全軍覆沒。乍看之下,人民黨雖仍能繼續執政而無需組成聯合政府,但是其遭受到的挫敗,還是可以從失去的22個議席中所反映出來。


柬埔寨過往的五屆大選中,這二十年來人民黨每次所得到的議席都有所增長,上一屆更獲取90個議席,超過議會的三分二。救國黨則於2012年由沈良西黨及人權黨兩黨合併而成,上一屆兩個黨合共獲取29個議席,沈良西黨從1998年開始參選以來,雖然每屆所得議席都有所上升,但都不足以撼動執政黨的地位。因此,這次反對派增加了26個議席,幾乎是上一屆的一倍,這樣的逆轉對執政了三十年的人民黨來說是一個警號,背後所隱含著的是柬國人民求變的心理。

洪森掌握權力接近三十年,一直被外界及反對派別批評其獨裁,雖然近年來柬埔寨的經濟都有所增長,可是社會問題卻愈趨嚴重。貧富懸殊現象極度不均,人權狀況仍然不受重視,土地及居住權利的爭議持續不斷,權力及財富壟斷在人民黨權貴的手中。這些問題都影響著人民黨的管治及威信,加上年輕一代的覺醒,資訊得以流通而不再是壟斷在執政黨手中。這些因素對是次選情的影響,實在不容忽視。



大選當天,選舉不公及舞弊是備受關注的一環,選民名單的問題以及容易洗掉的墨水,是被投訴得最多的問題。救國黨發出聲名指基於選舉的不公,不會承認選舉的結果。這些問題亦導致衝突的發生,筆者所在的金邊市便因為有越南人投了兩次票而被一僧人揭發,僧人反被越南人襲擊,群眾打算進往協助之際卻被警察驅趕及阻礙,及後發生警車被打砸及燒毀的事件。


當地獨立政治評論家Lao Mong Hay曾於選前預測過三種有可能會出現的局面,分別是︰人民黨的議席若繼續增加,反對黨的支持者會示威抗議以示不滿;人民黨失去大部分議席但仍然能夠單獨執政,選後氣氛會處於比較穩定的狀態;最後是救國黨勝出,執政黨可能再次發動政變,使國家陷入混亂狀態[1]

選舉結果暫且塵埃落定,根據選委會的條例,由於是處理關於選舉的投訴事宜,最終的結果要待一個月後才能得以確實,這一個月內反對黨及執政黨和他們的支持者到底會作出怎樣的行動,實是未知之數。

[1] Win, Lose or Share: Possible Scenarios After Election
http://www.cambodiadaily.com/elections/win-lose-or-share-the-possible-scenarios-after-sundays-election-36959/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7月27日

柬埔寨選舉︰躁動求變的年輕一代


在第五屆柬埔寨的選舉中,年輕選民愈來愈多,根據國家選舉委員會(NEC)的數據,年輕選民(18-30歲)佔是次大選總選民的數目近三分之一。筆者到達柬埔寨,訪問了幾個年輕朋友,都異口同聲地說這次選舉氣氛跟上一屆明顯不同,多了年輕人踴躍討論及參與政治,關鍵是社交媒體的崛起。有觀選員說這次選舉未必能帶來很大的轉變,但這股年輕力量肯定會為該國帶來新的衝擊。

全國最大的反對派救國黨得到很多年輕選民的擁護,救國黨使用奧巴馬於2008年參選時的口號「Change」,來吸納對於社會現狀不滿的選民,當中年輕人佔大部分。幾乎所有電視台都是被政府壟斷及把持,反對派的消息及宣傳只能透過非主流媒體的途徑來傳播,而Facebook則是一個重要的據點打進年輕人的「市場」,年輕人透過互聯網了解更關於國家的狀況及問題,亦樂意在網上論政與交鋒,直到大選的宣傳期,很容易就在街頭及集會看見年輕一代的身影,身上穿著的服飾旗幟鮮明地告訴途人他們支持那一個政黨。

「上一屆的選舉,整個國家的氣氛是一片死寂,加上同年金融海嘯的影響,洪森又善於利用當時的泰柬領土衝突事件作為宣傳,求變的欲望幾乎很低。這一屆不同的是,多了很多年輕人合資格登記做選民,亦隨著社交媒體特別是Facebook的普及,資訊得以更流通。」曾在柬埔寨聯合國工作的N告訴我,現今柬埔寨的政府要職都是由洪森及人民黨這個現存的特權階級所擔任,普通人根本是被排除在外,財富分配亦極度不平均。

現為法律系學生的So Chomnab指出年輕人的生存狀況很艱難,他們難以看見出路,很多人選擇離鄉背井到泰國去尋求工作。雖然柬埔寨的經濟每年都在持續增長,救國黨在宣傳的時候批評財富只壟斷在小攝人手中,造成國內極度懸殊的貧富差距。這種看不見希望的困局,導致年輕人渴望求變,不同於上一代,他們似乎顯得更無懼︰「上一代的人會支持人民黨,一方面是由於資訊的不流通,某程度也是源於他們的害怕,他們是經歷過赤柬時期或內戰的人,見證過戰爭的可怕,為了維持現狀,於是他們會投票給人民黨。」柬埔寨對上一次內戰是1997年洪森發動的政變,不過十六年前的事。人民黨亦曾在選前說過,一旦反對黨於選舉勝出,國家有可能會再次陷入內戰。從人民黨所掌握的實際權力及洪森的往績觀看,這個情況極有可能發生。

我問Chomnab,互聯網應該只在城市才普及吧?那麼農村呢?資訊應該不流通吧?農村的年輕人又怎樣?Chomnab說︰「有些人不會去判斷,而選擇跟隨父母的投票意向。但在農村還是會有網吧,透過口耳相傳,要獲取資訊還是有辦法的。」反對派的陣地主要是大城市,而農村地方則往往是人民黨的票源所在,即使是有年輕人參與的面向,但看情況這還是難以攻下的地方。

雖然是票源所在,但農村地方多窮人,人民黨的歛財使得貧者仍然貧窮,曾於四次大選投票的Ten Kanha說,人民黨根本不關心窮人。「四次投票我都投給反對黨,年輕時是因為家人支持才投給他們,可後來接觸的資訊愈多,就覺得沈良西(反對黨領袖)是真的為這個國家及這裡的人著想,他會去探訪窮人去了解他們的狀況與問題。這次救國黨參選的政綱亦提出了每月要給長者10美金和最低工資150美金,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好事。一個首相和政黨在位三十年了,社會問題叢生,我希望國家能夠改變。」

致力於人權監察的國際特赦組織的觀選員Rupert Abbott亦承認,隨著年輕一代的參與,這次大選的氣氛明顯不同。而這二十年來,選舉還是朝向一個比較正面的方向前進,至少在選舉前後的暴力事件減少,近年亦沒有關於暗殺的報告,人民能有更多的空間安全地去表達他們的意見和控訴,互聯網在此發揮了這樣的功用。儘管選舉的公正仍然存在著很多的隱憂,例如幽靈選民的問題,早前就曾被《金邊郵報》揭發有很多相同的名字重覆出現在選民登記冊中,僅僅在金邊已有25000個[1]。雖然Rupert認為改朝換代的可能不大,但這些年輕選民為柬埔寨所帶來的,肯定是一股很大的衝擊。

[1] Giving more than 100%
http://www.phnompenhpost.com/national/giving-more-100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7月26日

柬埔寨選舉:要穩定還是要改變?從人民黨及救國黨說起


柬埔寨在本月二十八日將舉行第五屆全國大選,分別有八個政黨參選,當中競爭得最為激烈的主要是兩大政黨,分別是執政的柬埔寨人民黨(CPP)和最大反對派柬埔寨救國黨(CNRP)。上一屆人民黨獲取國會123議席中共90席,而救國黨(前身沈良西黨及人權黨)則合共獲得29席。這一次選舉救國黨所打著的口號是「改變」,而人民黨則提倡國家要走「穩定的道路」,以圖維持現狀。

人民黨前身是柬埔寨人民革命黨,是1979年越柬戰爭以後越南政府在柬埔寨所成立的傀儡政權,國號為柬埔寨人民共和國,人民革命黨是當時唯一的執政黨,奉行社會主義路線,裡面大多是從赤柬(或紅色高棉)逃離出來的成員,而現任首相洪森則是其一。直到1991年簽訂《巴黎和平協訂》,該國將會從一黨制過度至民主選舉奉行的多黨政治,人民革命黨改名為柬埔寨人民黨,亦從社會主義路線逐漸轉向自由經濟的道路。

1993年,國號變更為現名的柬埔寨王國,亦是第一次全國大選,勝出的是由皇室把持的奉辛比克黨,拉那烈王子任第一首相,由於不足以單獨執政,需要和人民黨聯合執政,洪森成為第二首相,而當時國王西哈努克宣稱兩者的權力是對等的。後來洪森在1997年發動政變,迫使拉那烈王子出走,1998年的第二次大選中,人民黨勝出,洪森得以繼續執政。

洪森是從1985年便擔任當時柬埔寨的總理,至今實際掌權達三十年之久,被外界稱為獨裁者,亦在這數十年間建立起龐大的權力及利益集團網絡,導致貪污問題叢生。由於在這次選舉中,反對派打著「改變」的旗號,而年輕人對於政治的湧躍參與亦打開了一個新的局面,人民黨則強調國家要走穩定的路線,拒絕改變的呼聲。團結、和諧、發展、穩定幾乎就可以概括人民黨在是次選舉的政綱[1]。

至於獲得年輕選民擁護的反對派柬埔寨救國黨,是在2012年成立,前身為沈良西黨和人權黨,兩黨合併後以爭取最多對於執政黨不滿的選民的選票,拿取更多的議席,使反對勢力進一步鞏固。沈良西黨是在1995年成立,而人權黨則是2007年成立。兩黨領袖分別為沈良西和庚速卡,現為救國黨的正副主席。該黨宣稱以追求更民主自由的柬埔寨為目標,指責執政黨的獨裁及貪污腐敗。

救國黨的主席沈良西在2009年被控以拔除柬越邊界碑及偽造越柬邊界地圖,判處有期徒刑11年,沈良西選擇流亡法國,直到大選前夕得到國王的特赦,才得以回國。可是直到選前一星期,國家選舉委員會(NEC)仍然未恢復他的選民及參選資格。

參選政綱方面,救國黨主要集中在國內的社會問題上,例如給予長者每月10美金的資助、最低工資應為每月150美金等[2],以圖把財富再分配,避免經濟發展的增長只壟斷在一小撮人手中,但該政策被批評為不切實際。兩黨以外,其餘的政黨都是處於弱勢的位置,對執政黨來說不足為患。即使是曾經勝出第一屆大選的奉辛比克黨,成績每況愈下,由於內部的分歧及拉那烈王子另組政黨,在上一屆大選慘遇滑鐵盧,僅得兩席(加上拉那烈黨的兩席,皇室政黨共得四席)。沒有威脅的情況下,人民黨亦樂於繼續與奉辛比克黨組成聯合政府,甚至把這列為政綱之一。《金邊郵報》的一篇報導指出,對於該國的人民來說,除了老一輩的選民外,皇室政黨基本上對柬埔寨人再沒有甚麼吸引力,今次由前國王西哈努克的女兒阿龍拉斯美公主參選亦難以挽回劣勢,人民更關切的是現存的社會問題將會如何解決[3]。

這一屆大選,伴隨著資源極度不平等、執政黨壟斷主流傳媒、背後存在龐大的利益集團等因素,洪森及人民黨的勢力仍然難以動搖,但隨著資訊更流通、社會問題叢生導致的不滿、年輕選民漸多的情況下,反對黨可以拿下的議席似乎是更多,儘管難以一夜變天,但改變的種子將會繼續散落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

[1] The 11 points policy program of the Cambodia People’s Party CPP
[2] CNRP: 8 points policy
[3] A regal tale of decline and betrayal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7月22日

從赤柬時代走來的選舉

我不熟悉柬埔寨的過去,剛巧得知該國將會在本月二十八日舉行第五屆的全國大選,適逢差不多時候應會身在柬埔寨,於是萌生起觀選的念頭。如無意外,這將會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海外觀選。為了這次行程,花了一些時間去惡補當地的歷史與時政,看著看著,便感到這是一頁難言的重,從紅色高棉那三年零八個月的殘酷統治,然後是越柬戰爭過後那個被廣稱為傀儡政權的柬埔寨人民共和國,再到簽署《巴黎和平協訂》及後來的第一屆全國大選至今,接近四十年的時間,柬埔寨人所走過的路是如此的不容易。

政治是一天都太長,距離1993年的第一屆選舉,已是二十年的光景。二十年間,政壇上的局面不斷變換與起落,但唯一不變的似乎是現任首相洪森的權力,擔任首相長達十五年,實際掌權更長達近三十年,其所領導的柬埔寨人民黨在每屆選舉所得到的議席都有所增長,上屆更奪取了九十席(國會共123議席),無怪乎此次一開始便被外界稱為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選舉。

沒有懸念,因為外界猜測執政之位應非韓森及人民黨莫屬。柬埔寨在政治制度上奉行的是議會內閣制。這次大選共有八個政黨參選,但主要的三大政黨包括執政黨柬埔寨人民黨(CPP)、反對黨柬埔寨救國黨(CNRP)、保皇黨奉辛比克黨(FUNCINPEC),其所代表的參選人分別為洪森(Hun Sen)、沈良西(Sam Rainsy)和阿龍拉斯美公主(Norodom Arunrasmy)。

1993年的第一屆大選是由聯合國主持和監督,直到後來才交由國家選舉委員會(NEC)運作。從第一屆大選至今,人民黨及奉辛比克黨都有參選,反對黨沈良西黨(Sam Rainsy Party,CNRP的前身)是第二屆才開始參選。第一屆由奉辛比克黨取得勝利,當時的領導者拉那烈王子為第一首相,洪森為第二首相,直到1997年洪森發動政變,第二屆選舉後人民黨獲得勝利後,洪森便擔任首相至今。

看回五屆大選的結果,人民黨每年所獲得的議席都有所增長,曾贏取第一屆大選的奉辛比克黨卻節節敗退,在上一屆的大選只僅僅獲得兩席(同年拉那烈王子自行組黨也只獲得兩席)。由於2006年憲法修改了,執政黨不再需要得到三分之二的議席,取而代之的是簡單多數制,只需得到超過一半的議席便可執政。雖然2008年後洪森仍然選擇與奉辛比克黨組成聯合政府,但皇室的參選似乎已不復當年勇,今年阿龍拉斯美公主能否為保皇黨贏取更多的議席,實是未知之數。

至於最大的反對黨救國黨,是沈良西黨和人權黨(Human Right Party,2007年成立)在2012年所合併,在上屆的大選中共獲得了29席,反對黨的支持度也是每屆都有所提升,雖然相比起執政黨還是有一大段的落差。反對黨的領袖沈良西在此次大選之前,被選委員剔除他的投票及參選資格,因為他在2009年被判除柬越邊界碑及偽造越柬邊界地圖等罪名,判處11年的有期徒刑,這四年間他選擇

流放在海外,直到今月12日得到國王西哈莫尼的特赦,決定19日早上重返柬國,接受大批支持者的迎接。他的「回歸」,為這次大選增添一個新亮點。

相比起十多二十年前,柬埔寨的選舉漸漸走向以一個更和平的方式進行,看資料的時候得知在那時的選舉前夕發生不少的暗殺及暴力事件,以圖恐嚇人心。如今這些事件愈趨減少,但是仍然未達致一個符合國際選舉的標準,究其因仍涉及到國內的貪污腐敗問題所導致的不公,這次大選談不上有變天的可能,洪森及人民黨絕大機會繼續執政,柬國的民主路仍漫長,有待我們繼續觀察及關注。

(原文刊於香港獨立媒體網

2013年7月15日

第一次的couchsurfing

(原文刊於《評台》

Couchsurfing,沙發旅行,這種旅行方式聽得多,之前卻一直因為不夠膽而未曾嘗試過,直到這次,因為預算上的有限終於決定一試。很感激第一次的Couchsurfing就遇上非常友善且好客的主人。這是在越南的河內。

剛抵達的那天,我和朋友只是抄下了host的地址和應該坐哪一輛巴士、在哪一站下車,然後便出發找尋她所居住的地方,第一次嘗試在異國問路,言語不通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找得到目的地,其實也沒有很難。

終於到達目的地,迎接我們的是一名叫六月的女孩子,二十多歲,和男朋友一起在河內的老街區居住,三層樓的屋子,我們住進了最頂的一層。住進去的那天,一開始我們便和六月聊天聊了數小時。

她曾接待過來自世界各地的backpacker,聽過很多有趣及有意義的故事,她自己也是旅者,曾到訪過香港,但香港太擁擠,使她只有很一般的印象。 相比起越南,香港的生活節奏快速且緊湊,每個人都為了工作及生計而疲於奔命。六月說,相比起來,越南人的生活節奏慢得多,當然這也導致了經濟發展上的收入遠低於香港,年輕人的平均薪金大約就只有幾千,可是他們整體的快樂指數是排名甚前的。

事實上,在河內隨處都能看到咖啡店的蹤影,或是街邊的咖啡檔,悠閒的氣氛散落在四周。勞碌的工作彷彿成了香港人的常態,想起當暑期工時候在地鐵車廂那道朝九晚五侷促的風景線,認真地去生活反而成為了一種奢侈的東西,似乎不應是這樣的。

六月說,我們是她第一批接待的香港人,她說沙發旅行在亞洲似乎沒有那麼盛行,而在越南也比較難找到招待的人,主要原因是年輕人大多與家人同住,他們渴望接觸不同的人,卻不能做host,只能在得知有旅客來到的時候,邀請他們出來「飲杯野」,或一起逛逛所在的地方。

關於旅行,六月有很多看法,不少是源自她那豐富的旅行經驗。在她十多歲的時候,她旅行的方式跟一般觀光客無異,每天早早起床,只為追趕景點,taxi by taxi,然後到很晚回到酒店,這樣便是一天。 直到一天她遇上一個法國人,覺得她這樣的旅行方式完全沒有走入所到的地方,感到很不可思議,便跟她說:「You must stop it」。自此以後,她的旅行有了很大的轉變,旅行不再只為了追逐壯麗的風光與景點,更著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接觸。這也是她為什麼會提供住宿給不同旅行者的初衷。 當她得知我的旅程計劃,跟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experience,但同時提醒我,過長的旅行同樣會帶來的一些後果,最明顯的是審美疲勞,因為不斷遊走於美麗的景點之間,然後到了哪裡都會覺得差不多,漸漸變得麻木。她建議,如果我們要長期旅行,在中途應找一些地方作長時間的逗留,讓自己沈澱和整頓。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大抵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六月是個有趣的女孩,年紀輕輕就擁有了自己的事業,開了一家學習英語的學校,漸上軌道。在離開河內前的一個晚上,跟她和她男友一起去吃晚飯,晚飯過後她們帶我們穿街過巷去吃甜品,用椰子殼盛載的雪糕和啫哩,在街邊坐著,閒聊著,就這樣簡簡單單,卻美好。我慶幸在第一次的沙發旅行遇上了她,這是一種陌生人與陌生人之間的信任,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如斯堅壯。

2013年7月11日

河內的日與夜


(原文刊於《評台》

申請休學一年,先去東南亞,第一站是越南,而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以前也有過自助遊的經驗,可都是為期不長且只遊走於中國大陸,由於這次算是一段頗長的旅程,於是出發前焦慮不安與期待的感覺是混雜在一起。想到東南亞遊走也許是因著地理位置的相近,也因為近代歷史的糾纏與瓜葛令人渴望一探過往的究竟。

經過差不多十二小時的路程,列車也終於把我從南寧帶到河內,凌晨五點,在嘉林站下車。在越南入境的時候,發生了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幕,感受到越南人的可愛。發還護照,我走到海關人員面前,因為只有兩本香港特區護照,當朋友那本拿回後,我便知道剩下的一本是我的,於本便跟海關人員說︰This is mine。他看了一看護照,帶笑問我︰「Mung Mung ar?」(正常應該是叫我全名的)我笑著回答他說是,在旁的友人聽到後都和我笑翻,太有趣了。這是我對越南人的第一印象。

下了火車,和幾個中國人拼車出了還劍湖這個旅遊集散地,便各散東西。清晨時份,我們沿著還劍湖走走看看,很多人在做晨操、散步,悠閒得很。肚開始餓的時候也終於找了一個路邊的攤檔,在言語不通的情況下就吃了一個最普遍的河粉。吃過早餐,在三十六行街逛了一下,便找了一家Café Lounge坐下,一坐便是六小時,直到couchsurfing的host回家,我們才離開,一頓25萬(盾)的午餐。拿著一個地址,還有能坐甚麼公車,模模糊糊的就跳上那一路的公車,前往那個陌生之處。

下車後,拿著寫上越南文的地址問街上的人,順著他們指的方向前進,終於也能找到host的家。Couchsurfing,沙發旅行,曾聽過很多遍,而我卻是第一次嘗試。接待我們的是一個非常熱情與健談的女孩,曾接待過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聽過不同的故事,也去過不同的地方旅行,對於旅行別有一番見解,我們一談便是兩小時。慶幸第一次的沙發旅行就遇上這麼友善的人。

整頓過後,我和友人出去吃晚飯,隨便的就選了一家賣法式面包的路邊檔,我們坐在路邊的椅子吃著,這檔的婆婆沖了兩杯茶,還有一杯烏梅汁,再迅雷不及掩耳的就餵了我們吃梅子,那種感覺難以形容,是覺得很好又感動但又似乎超越了這種種,我們言語完全不通,但她待我們如此熱情及好客,實在教身在異地的我們受寵若驚。

告別婆婆後,在河內亂走亂逛,走路是我認為能感受一個地方的面貌的方式,看別人的生活與日常,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晚上的河內,路邊賣咖啡的攤檔很熱鬧,幾乎無處不在,人們都坐在小椅子上,三五成群,呷著一杯咖啡,我打趣地跟友人說,這就是他們的夜生活吧。走得累了的時候,我們也找了一家路邊的咖啡檔坐下,這檔的一個越南小伙子聽見我們說的是英語,便好奇地跟我們聊天,問我們是從哪裡來,臨別之前還教了我們越南話的「你好」和「多謝」。

和當地人的互動,其實是在旅行的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除了景點與風光,最終留下的,就是整段旅途上那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與關係,經驗與回憶。

2013年7月10日

寫在開始的說話

(原文刊於《評台》

向學校申請休學的時候,仍是早春三月,轉眼四個月過去,我已踏上旅程,離開香港,先去東南亞。 在year2和year3之間這一年,我選擇了休學,為連續三年的學業畫下一個休止符。一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出走是為了能好好學習及體驗這個世界的複雜與斑駁。

早在讀year1的時候,我已曾和同房嚷著:好想要一個gap year。不過,當時道聽途說休學有很限制,申請程划序亦繁複,因此最後只淪為口裡的絮絮念,卻始終不曾行動過。直到去年暑假,我到了北京。 去年暑假我到了北京一個有機農場實習,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在廣州讀大學,卻因為她對農業的期望與想像而毅然停學一年,來到北方的有機農場學習,聽她道來她的經歷,讓休學的念頭重新在我心中萌芽。

朋友會問,為什麼要休學。其實Gap year這個概念在香港少見,在外國卻並不陌生,通常在高中與大學之間的那一年,學生會把時間留給自己,去旅行、實習、課外活動,參加不同種類的活動,甚至僅僅只作一個休息,讓自己在進入大學之前,擴闊一下視野。

反觀香港,我們的人生道路彷彿就被設定要沿著一條既定的直線而行:讀大學、找好工、結婚、買樓、生仔。但人生理應是有千百萬條不同的道路,隨著我們每個人的不同而展開。理應是這樣的。

我慶幸身邊有不斷嘗試新可能的朋友,讓我也認識到人生有更多的可能:不甘於走既定的路,走自己的路,對於外面的世界保持著強烈的好奇,渴望了解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東西,也因此慢慢地漸行漸遠。也許我們是少數,但願我們不是。

由北京回港後,我升讀year2,為了弄清楚程序與手續的東西,我直接走到校務處問清問楚,到了後來辦理休學申請時,手續上的麻煩令我更感受到香港這個城市官僚的一面。我把原定的計劃換了一換,現在將會行走的路線跟最初想的時候不太一樣。

我先去東南亞,那幾個在地圖上置於中國南方的國家,那裡有一個以中國中心為本位的名字:南洋。為了令旅行不致淪為走馬看花,在出發之前惡補了很多關於當地的歷史與資料,亦感激沿路得到過的所有幫助,想起那句老土但又觸動著自己的說話:當你真心想做好一件事的時候,全世界也會伸出手來幫助你。

出走,為了見識多點這個世界的面貌及填充自己那匱乏的知識,為了將路途當中的經驗轉化為日後生活的養份,為了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我會努力的。

2013年6月19日

溫柔而堅定的力量

六月十七號,嶺南大學校董會正式委任鄭國漢為我校校長,數小時之前幾百師生校友爆迫諮詢會場的抗議聲音不被理會,從諮詢會到校董投票,不過短短幾小時,鄭國漢便在記招以嶺南大學校長的名義出現,成為一個沒有認受性的校長。

在諮詢會上,鄭國漢一直強調自己的認受性並沒有問題,因為這是經由校長遴選程序所選出,是合法的。但他也許故意忘記,遴選校長的校董會只由九人組成,學生代表只淪為觀察員,且在遴選的過程中並不能得知關於候選人的任何文件。認受性的問題從來不能單以符合程序來解決,作為一所大學的校長,並沒有來自學生的選票,任命權完全在高層手上,換句話說,其實由過千學生投票組成的學生會,在嶺南的認受性校長更高。

很多的反對聲音都指向遴選制度的不公平和不民主,這些固然是很嚴重的問題,但整場選校長戲,之所以那麼難看,既有制度原因,也有個人問題。回想起,初次得知鄭國漢將會成為我校校長時,我正與老師在聊天,老師說起,去屆的陳玉樹沒有甚麼保守立場,已經令人謝天謝地,我當時想,更不用提深得學生歡心的陳坤耀了。

我無緣接觸過他,但這位老校長的事跡,卻仍然在新生與舊生之間口耳相傳,Small is beautiful,這是陳坤耀校長對於嶺南大學的定位,學校雖小,但我們以博雅為精神,liberal art就隱含著自由的意味。

校長的價值會影響一所大學的歷史走向,也影響它對學生的態度,數十年前,北京大學的蔡元培,還有台灣大學的傅斯年,都曾為了保護學生免受政治避害挺身而出,給大學精神莫大的支持鼓勵。這種事,今時今日在香港也會發生,我們學校去年便有一個被政治檢控的鄧建華同學,被問及一旦再次發生相似處境時,鄭國漢並沒有確切地回答會如何應對。

博雅教育這個「招牌」,近年已被嶺南校方敗得幾乎蕩然無存。前商學院院長入主一所人文氣息濃厚的學園本有些少格格不入,這還不是問題所在,要命的鄭國漢透露,管理嶺南校園的願景就是要與中大港大看齊,增強競爭力。

鄭國漢,你到底知不知道博雅是甚麼?教育又是甚麼?教育不單是培養在職場上具有競爭力的人,而應該是創造出令每一個學生都能依照自己的意願和性格前進的氛圍,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但受制於主流、環境,未必敢於或能夠思考和實踐我們的人生。香港畸形的制度使教職員重研究而輕教學,令大學老師也未必有太多時間和學生交流,作育樹人,一旦學校力主以競爭力為標的制度,老師會否為大學排名,而被迫變成論文機器?要知道,有很多價值、經驗、關係都是超越大學排名而不能夠被量化,這是一所校園的珍貴之處。

黃昏時分,走進陳順馨老師的房間,聽她娓娓道來校長應當如何、教育的理念。她不擔心文化研究系被打壓,她說到,除了校長會否干預學術自由外,校園本身能否提供一個尊重及容納多元的空間,也是非常重要。在這個嶺南師生同哀同怒的一天,我謹記順馨那雙溫柔而篤定的眼睛,所微微地給予我的力量。

伸延閱讀︰ <嶺大新校長上任 文研被重點整頓?>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6995

(文章刊於《評台》

2013年6月5日

風雨中抱緊自由

也是一年難忘的六四。臨近八點,突然下起滂沱大雨,我們都立刻擠進獨媒的帳蓬中,衣服鞋襪渾身濕透,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那種感覺,難以名狀。六四晚會下雨不是新鮮事,卻是頭一回經歷,在帳篷中看著一群一群人離開,雨勢轉微時再一群一群人走回來維園,為了燃亮那一點燭光。看到這樣的情景就暗暗感動起來。

自由花的歌詞寫得好,無論雨怎麼打,自由仍是會開花。

2013年3月31日

祥哥:由直屬員工到外判工


「如果你沒有能力想像其他人的生活有多麼艱難,你又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呼吸,更不用說允許自己笑,或睡好吃好 ? 」—Jonathan Franzen

一直在網絡上看著關於碼頭工人罷工的消息,看著大專生書寫工人的故事,一字一血淚,荒謬感油然而生。這場累積了多年的怨氣所造成的罷工,背後隱含著很多不為人所知的辛酸苦況,不為人所知,是因著貨櫃碼頭的封鎖,裡面所發生的工傷事件甚至連勞工處也不會知道。「小政府、大市場」在這裡真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於是,為了更清楚一點甚麼,我到了葵涌六號貨櫃碼頭。天雨關係,罷工的工人及支援的學生市民只能留在有瓦遮頭的地方,這是罷工的第三天。濕漉漉的地面,是他們這兩晚所睡的地方,硬綁綁的石屎地,伴隨著微寒的天氣。

在範圍不大的地方穿梭,聽到市民或學生與工人在聊天、聽他們說故事,我插在旁邊一起聆聽。那些相似而又有著差異的故事,讀到文字的時候已覺淒酸,當面對面聽著工人們訴說似曾相識的故事時,感覺難以名狀,他們一點都不煽情,像是在閒話家常,但這些閒話大抵積聚了在心中很長時間,一旦找他們聊天,他們都很樂意跟我們分享,故事與感受傾瀉而出,滔滔不絕。

我最深刻的是,聽到有一名工人說,平時子女都不會聽他訴說工作的事情,沒興趣,所以不會知道自己父親的苦況。隔壁的工人打趣道,也許今次的罷工能讓他的子女透過網絡上讀到這群碼頭工人的狀況與辛酸,從而了解。碼頭業沒有女人,另一半離他們而去的例子亦屢聽不鮮,工人亦說這樣的工作時間根本令他們沒有辦法「識女仔」,更遑論去維繫一段關係。

後來和一名做了二十多年的碼頭工人聊天,聊了很久很久,從他口中使我對於碼頭行業的概念逐漸明晰。祥哥,在 1996 年離職前,屬於和黃(HIT)直屬的公司員工,做龍門機機手,負責排列卸下的貨櫃。碼頭業大約分為六個工種,機手是其一,有塔機和龍門機,而這個工種的工人有公司直屬工人及外判工人,不像其餘的碼頭業工種,大部分工人都是外判的。然而,機手的工作卻是極為嚴苛、重覆、單一,十二小時只能留在機內,吃飯、大小二便的範圍亦只限於機內,除非有同事願意接手頂替。旁邊有年輕工人跟我說,試想像你上課要連續八個小時且只能坐在椅子上,你會怎樣?我想我大概會瘋了吧,難以想像。

祥哥見證著這二十多年來碼頭行業的轉變,從外國人到 97 後由華人接手1管治,他說的是︰「以前既入行制度好好架,上面同下面既人都好有感情。」據祥哥說,二十年前他參與的一場工運,同樣是因為工作愈漸繁重之下希望能夠加人工,當時透過按章工作行動進行。卻是這次工運,導致 HIT 引入判頭公司,判頭揸機開始出現,慢慢從一個去到五個,佔揸機人數的三分之一,為的是防止公司直屬工人再次組織工運。

祥哥離職後,2001 年再次重返 HIT,繼續當龍門機機手,然而,這次不再屬於 HIT 的直屬員工,而成了外判工人。祥哥年資深,所以會教新人如何操控龍門機,他說要考牌大約需要訓練一個月,但真正要熟悉這門工種卻起碼要一年的時間。他同時提到,發放牌照的是 HIT 自己,而不是政府勞工處,碼頭上其餘的公司一樣,沒有統一的標準,祥哥說,若要從 HIT 轉到另一間公司,因為牌照上會印著 HIT 的名字,因而轉公司的緣由便需解釋。政府在牌照發放的缺席,更意味著碼頭這一邊的封閉及大商家的張狂。

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導致揸機的工作壓力增加,很諷刺,因為資方把金錢投放在監察系統的電腦化,規定工人要在限時內排好貨櫃,若超時便會遭到上層的責罵。由於次數是由電腦計算,有時候甚至會因為不斷重覆排列而出現「做數」的情況。

罷工始於水上姑爺(繫絪員,船上的苦力)及揸紙(橋邊理貨員),機手在罷工的第二天加入,轉捩點是外判商「現創」及「永豐」提出新的加薪方案來嘗試平息旗下工人的罷工,最後「現創」的工人復工,但機手感到這樣並不公平,且造成分化,於是決定全體參與罷工,只剩下公司直屬工人繼續在機上工作。本來只需要工作八小時的公司工因此被逼OT,由於機手需要牌照才能揸機,這又不是一天半天可以訓練而成的工種,所以沒有臨時工可以代替,一旦公司工的機手因受不了過度的工作而加入罷工,屬於 HIT 的碼頭極有可能因此癱瘓。祥哥說,公司的機手體諒外判工,彼此相處上亦算融洽,他更說,這一行有道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就是同工種不能背叛同工種,多麼漢子的情懷。

我再八掛地問祥哥關於因罷工事件而聘請臨時工人的消息,他說這是真的,臨時工人替代的主要是水上姑爺及揸紙的職位,由於法例規定上船工作必需攜帶藍卡(海上安全卡)和綠卡(進入碼頭的安全卡),但這些臨時工人並沒有,聽說海事處就著這個情況已有所行動。

我很貪心,很想把祥哥跟我說的話都全寫出來,文字畢竟有限,書寫工人永遠有層隔膜,聽著他們道來自己的故事,曾在課堂上書本中讀過的「異化」概念活脫脫的便出現在眼前,那種艱苦與憂愁大抵是我永遠無法觸及的彼岸,那一張張的臉上又到底埋藏了多少的辛酸血淚史。我的文字終究過於書生氣,此刻教我想起潘毅的那番說話︰「底層的人們,在被知識分子所代言,他們真實的聲音,總是被湮沒在理性的分析中,存在理論和現實無法對話的情況。」

不被代言的碼頭工人,自行設立及管理 facebook 專頁「碼頭的辛酸」,如果想了解他們更多,最實際的還是親自到碼頭跟他們聊天,支持他們的行動吧。

碼頭的辛酸︰https://www.facebook.com/pages/碼頭的辛酸/448585381847234?fref=ts

2013年3月2日

Metropop︰民間記者的力量


(Metro Pop記者Summer寫民間記者,訪問了SocRec的Paul,還有無論如何年資都不算深的我,附有獨媒的簡介。作為一個存底之用吧。) 

傳媒一向被視為重要的第四權,但現時不少主流傳媒報導的全面和客觀性備受質疑。隨著互聯網興起,每個人都可用不同形式報導身邊發生的事,催生不少民間記者,比以往提供更多新聞角度,他們的報導手法跟傳媒有何不同?

有片有真相 
主流媒體為了吸引龐大讀者群,近年慣將新聞娛樂、商業化,報導看似更有看頭,但部分真相卻因而被扼殺。為客觀地紀錄真相,一群志願人士於2010年成立SocREC社會記錄協會,除關注社會運動及弱勢、小眾議題,還辦紀錄講座、論壇等。正職從事空運的主席Paul認為:「主流媒體由於節目有時限,每則新聞最多只有4至5分鐘,以遊行示威為例,大多只會大特寫情緒激昂的示威者,而不會讓你看現場全景,於是這些鏡頭只會引導觀眾去認為示威者暴力偏激。相反我們拍攝時會多用wide shot,而且正反雙方的舉動都會紀錄,如國民教育集會上我們也拍愛港力量的發言。」 SocREC的報導片段沒有旁白或評論,而且篇幅動輒超過一小時,似乎不太面向觀眾,Paul解釋:「不希望替觀眾預先消化事件或以輿論做主導,我們最重要的責任是提供無加工的原材料和客觀事實,為後人建立一個資料庫。」Paul又認為SocRec最有價值的並非紀錄衝突場面,而是跟事件的相關論壇講座,他相信了解各方背後的論述,比起光看衝突來得有意義。但這意義並非所有人都認同,尤其是Paul的至親,對於一家之主把大部分空餘時間,包括假期都用於這義務性質的工作,家人都不大支持,但對於Paul來說,能夠拍到主流傳媒所拍不到的東西,又能夠幫助大眾了解真相多一點,滿足感十分大,並希望可以一直做下去:「條命有幾長,就做幾耐!」


行動者 x 記者 
晚上七時半,相約在嶺南大學讀文化研究的Koey做訪問,但見面地點不是嶺大,而是中文大學,原來她剛上完周保松教授的政治哲學課,在我看來十分「神心」,但她說得平淡,就如她訴說自己的民間記者之路一樣。「中五會考前我還都一個喜歡唱K、行街、看戲的中學生,直到那年暑假看多了書,開始思考自己將來的路,機緣巧合下看到張翠容(資深新聞工作者)的文章,開始萌生做記者的念頭,並開始關心社會時事。」Koey中六更參加了《明報》校園記者計劃,到訪菜園村並認識到《獨立媒體》的記者,隨後成為他們的特約記者。

 Koey過去的報導牽涉城中多個大小議題,包括菜園村事件、特首選舉、大學事務等,她甚至到過深圳探訪工人,親身接觸中國問題。有人質疑不少民間記者本身同時是參與行動者,報導內容較傳統新聞主觀感性,不夠中立;Koey在菜園村事件中亦有過這雙重身分,而她卻有另一套看法:「無論民間或主流專業記者多少都有特定立場,但我認為只要不是透過扭曲事實來維護自己的立場,同時能夠為讀者提供事情的全貌,記者可有一定立場,這亦能讓讀者從另一角度去思考事情。」Koey相信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民間傳媒除可影響讀者,同時可影響主流媒體:「某些議題先由獨立媒體關注,假如主流媒體覺得有價值亦會陸續跟進事件,兩者互相interact,如新界丁屋僭建問題就是這透過這方式讓公眾知情。」

尚欠影響力 
民間記者可說由互聯網衍生出來,互聯網是絕大部分民間媒體的生存空間。近年社交網站facebook亦成為各大主流及非主流傳媒的爭據地,在facebook有大量的時政新聞和評論,亦有愈來愈多人以facebook來獲取資訊,而多於傳統的報紙、電台、電視。浸會大學新聞系首席講師馮強認為,香港的公民記者影響力相對外國仍屬十分有限。「相對外國,本地互聯網使用人數還是很低。而由於香港地方太小,報紙卻太多,人們實在太輕易能夠從主流渠道接收資訊,因此相對於非主流的需求不大。」Paul亦認為互聯網的力量在香港還未能左右大局,不少網民只是以「剝花生」心態看時事,網上討論流於「口水戰」,但他認為多一把聲音總是好事。的確,雖然所謂事實的真相總是各說各話,受眾無從稽考,但多一個角度總比少一個角度好,而如何在芸芸聲音中明辨是非,這是對受眾批判思想的考驗了。

新聞現場 
2005年世貿會議
2005年在香港舉行的世界貿易組織部長級會議,大批韓農和世界各地的反世貿人士到場示威,大批民間記者、獨立媒體都有跟進,部分同時有著示威者身分,發出跟主流不一樣的聲音。 《獨立媒體》曾批評無綫電視台女記者在報道世貿示威活動時,只在直播前一刻才戴上頭盔,令觀眾錯誤以為示威現場非常危險,有預設立場之嫌。另外,有民間記者指出《星島日報》當時刊登的一幅題為「彈叉射螺絲母,警員痛入心」的圖片,指示威者用強力彈叉攻擊警員,其實圖片來自04年委內瑞拉首府舉行的G15高峰會議示威,事件引來強烈批評,《星島日報》其後刊登了道歉啟事。

2009年反高鐵
社運人士葉寶琳曾指09年反高鐵停撥款遊行後,一班反高鐵示威者在政總留守,主流記者則待在警方安排隔十數米遠的採訪區,而民間記者在示威者的保護下,拍攝整個清場及示威者表達反高鐵訴求的過程。

2012社運電影節真相
去年底於中環匯豐銀行總行外舉行的第十屆香港社會運動電影節放映會,遭警方清場及銀行職員阻撓,但有不少主流媒體的報導卻將被驅逐的人當成「佔領中環」人士,並只播放衝突片段,後來活動的籌委把當晚拍到的片段放上網,真相才得以揭發。

2013 元旦派錢實錄
今年初元旦遊行,多間主流及獨立傳媒報導「挺梁派」的「派錢」行動,其中《主場新聞》更派記者放蛇,將整個過程拍下。

2013年2月9日

漂流到北京


記得當初朋友向我談及這本書的時候,是因為她看了這本書後,有了想坐火車到北京的念頭。到後來,我也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坐火車經驗,包括到北京。

未曾翻閱此書前,由於作者跑到北京一家打工子弟學校義教一年多的這個背景,我以為這是一本描寫她在異地的經歷與感受的書。但翻閱數頁後,才發現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這是一本小說,一本以打工子弟(又稱流動兒童,即跟隨父母到外省打工的兒童)為主體的小說,在虛與實的故事情節間,訴說一段段也許不為外人所知的夢想與破滅。

故事背景設在2008年的北京,奧運的那年,粉飾太平的那年。小說穿插描寫當年工地上的工人,為了那一年的奧運甚至春節都不回家。每一個跟著父母到北京的孩子,心裡頭或多或少都帶著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故事於此展開。

小說以很輕盈的筆觸書寫,但承載著的卻是難以言說的重,那種重量,也許比不上他/她們父母輩所承受著的苦難,但卻是一種對於未來甚至當下的難言。還有,在北京這個城市,打工子弟的存在本來就不是一件輕省的事,本書側面地讓人了解,「打工子弟」是由政策失誤所造就出來一群人。

在過去兩年,在北京牽起了兩波的關閉打工子弟學校潮,大約有三十間學校被關。政府把學校關停後,口上聲稱不會讓每一個打工子弟失學,但客觀的事實卻是,公立學校嚴苛的「五證條件」及高昂的學費,其實往往使得他們與公立學校無緣,甚至最終被迫回家。五證分別是:暫住證、在京實際住所居住證、在京務工就業證、原籍鄉鎮政府出具的在當地沒有監護條件的證明、全家戶口名簿。取得五證之不易,有不少勞工子弟就因為父母是打散工、沒有固定居所而無法獲證,有些證件甚至得必需回到老家才能辦理。一重又一重的限制,打工子弟學校的出現,正正為了讓這些漂泊的都能讀書上學。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在沒有平等的教育機會的環境下,最沒權勢的這一群,所需要付出的,是更多。

對於農民工離家背井的情緒,故事中也有提及,那種愁思大抵是像我這種人永遠無法了解,正因著位置的不同,我沒有他們的那種經歷,也無法假裝明白,唯有繼續認識、了解,嘗試不那麼片面地去認知這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只是希望,自己不是在消費他們的故事,只得常常警剔。一邊讀著這本書一邊想起我在北京所接觸過的那家打工子弟學校,那些友善純樸的臉孔,在北京那個號稱首都的城市,溫柔且堅韌地在夾縫中存活。

(文章刊於《評台》

在風中哭泣的亞細亞孤兒


他們無怨無悔,雖然一直不為外人所知,但是他們用血淚寫下的這段歷史,確是真的。

以上這番說話,是電影《異域》開首中所出現的。二十一年後,導演朱延平再次於《10+10》中,拍了《無國籍公民》,延續他對泰北孤軍及其後裔的關注。《無國籍公民》以鄧克保因發高燒而沒有及時醫治,導致智障的女兒安岱為主角,呈現出她這個孤軍後裔重回台灣所面臨的境況。柏楊原著小說中,安岱於緬甸死去,而電影則把安岱帶到成長後的世界,面對社會對她的欺壓。當〈亞細亞的孤兒〉再次響起,羅大佑的歌聲飄蕩在空氣中,心頭便不知不覺沉重起來。

那是一段不為人所熟悉的歷史,特別在中國大陸與香港。泰緬孤軍,一個被遺忘的群體,當年的國民革命軍第八軍及二十六軍,於1949年與共軍在雲南的一役後退到緬甸邊境,再經歷兩次的「中緬大戰」,與緬甸國防軍交戰,與及後來的反攻雲南。都是這支孤軍一手打出來的仗。在他們艱辛應戰的時候,被國家(中華民國)遺忘,直到緬甸向聯合國控告他們入侵時,國民黨政府才予以理會。

一九六一年,柏楊化名鄧克保,以第一身的書寫角度去講述泰北孤軍的這段歷史,《異域》由此而起,被視為報導文學。後來,因著柏楊是作者的身份曝光,《異域》被歸類為戰爭小說。然而,不論是報導文學還是戰爭小說,裡面所描述的,都是真實且充滿血淚的歷史。在台灣,因著這本小說以及朱延平在四十年後的改編電影而使得泰北孤軍這個群體進入台灣人的視野,然而在對岸的兩地(中國大陸及香港),卻對這段歷史如此陌生(當然這裡頭涉及到政治的考量)。

在《無國籍公民》的最後,朱延平導演呼籲社會關注及解決關於泰緬後裔在台灣所面臨的「健保」及「生計困難」等問題,那不是取得合法居留身份便能化解的問題。他在一次訪問中說道︰我覺得對於他們就是要以最大的愛心來包容他們,來幫助他們,要比一般人還要有包容心給他們,因為他們的父母為了國民黨真的是做了太多太多太多。

二十一年後的延續,仍然使人看得心痛,而泰北孤軍的故事,也是在朱延平眾多作品中,難得的認真。

比起《西南忠魂》(台灣曾有電視劇以此為名來拍攝這段歷史)這個充滿著英雄氣慨的名字,「泰北孤軍」彷彿更能表示那一群充滿掙扎與無奈而又被政府所「拋棄」的軍人。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但他們無怨無悔。

(文章刊於《主場新聞》